不再黑色的《冰血暴》,却有着更深层次的惊悚

时间:2024-01-19 11:00:15阅读:41096
◎刘琪鹏本周,时隔三年回归的剧集《冰血暴》第五季迎来了它的大结局。如果说第四季聚焦的主题是种族矛盾,那么第五季最容易被打上的标签则是女性主义。在很多忠实剧迷的心里,《冰血暴》不仅是明尼苏达的一个地名、

◎刘琪鹏

本周,时隔三年回归的剧集《冰血暴》第五季迎来了它的大结局。如果说第四季聚焦的主题是种族矛盾,那么第五季最容易被打上的标签则是女性主义。

在很多忠实剧迷的心里,《冰血暴》不仅是明尼苏达的一个地名、一部经典的电影,它代表的是某种气场、某种意识,甚至是某类叙述风格和文艺类型。如果你是一个冰血暴原教旨主义者,喜欢科恩兄弟的黑色电影,希望剧集能一如既往地延续和保持最初的荒诞和幽默风格,那恐怕你会对第五季有所失望。

女性主义视角

第五季讲述的故事并不新奇:被家暴的女性多特逃离自己的丈夫罗伊十年,隐姓埋名到新的地方重新生活并组建家庭,有了自己的新丈夫和孩子,但一次意外被警察拘留后留下了案底。作为治安官的前任丈夫很轻易在系统里发现了她,并找到杀手想要把她抓回家。于是,整个剧集都围绕着这个看似瘦弱、实则刚强的家庭主妇如何躲避和逃离前任丈夫的魔爪而展开。

过去的《冰血暴》,讲述的多是陌生人之间的残暴和血腥,底层小人物在社会的挤压和变形中丧失理性从而一发不可收拾。有观众诟病说,第五季丧失了曾经紧张惊悚和诡异的氛围,变成了一部女性爽剧。

但笔者认为,这部剧集聚焦的是家庭暴力,并把家庭暴力的私人犯罪与当今厌女症相关的公共男性文化联系起来。正因为主题的特殊化,所以编剧和导演在视觉和故事的处理上,显然都比从前处理单纯的暴力场景要温情很多。在第七集里,编剧甚至别出心裁用木偶戏来代替女主讲述真切的家暴回忆。但即使是这样,作为女性观众隔着屏幕依然能感到暴力带来的血腥和刺骨的寒意。

如果说以往剧情的恐怖是因为旁观者对于杀戮彻底的未知,那这部剧的恐怖则是一种靴子不知道如何落地的未知。这种根植于女性主角身上细枝末节的恐怖,是需要观众与女性角色去共情才能体会到的。当罗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烟雾缭绕中,出现了多特的影像。他说:我看到你了。在这种情况下,当镜头转到多特身上的时候,你可以感受一个逃亡多年的女性,内心深处会有怎样的惶然。而这样的毛骨悚然,是很难用赤裸裸的施暴镜头来表达的。

很多观众会疑惑为什么多特从来不曾谈及她的过去即使是面对警察的追问,她对过去种种悲惨的遭遇依然绝口不提;对于前夫的追杀和绑架,她也没有向任何人寻求过帮助。与过去传统的被家暴的妻子不同,多特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平静和冷酷。她的悲伤和恐惧被极度压抑了。也许是为了忘却过去的创伤而产生的本能性自我保护,她试图通过不断逃避和否认现实来获取新生的勇气。

在故事结构和人物刻画方面,诺亚霍利和科恩兄弟确实有很多不同,但他们在价值观上,实际是一脉相承的。女性主义不是简单的男女性别对立,更是一种价值观、一种叙述视角。这也是为什么剧中杀手奥勒蒙克突然反转,向深陷险境的女主角多特伸出援手。现在,老虎自由了,这是剧中最动人的时刻。作为食罪者的他陷入了罪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自己造成的;而陷入暴力循环的多特,也同样是被动的奥勒蒙克在某种情感层面和她产生了共振。

政治寓意

以往《冰血暴》最迷人的地方,当然是它的悬念和意外,很多线索和人物交织在一起,仿佛散落在地上的毛线团,你不知道它会最终滚向何处。但终究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观众的内心,让你随着剧情的推进而紧张。而第五季里,编剧似乎摒弃了这样的叙述方式。也可能悬念和惊悚并不是编剧诺亚霍利追求的目标,他似乎有着更大的野心在访谈中,他说:这确实是对美国的探索,正如我们发现的那样,这是一个你永远不会失去兴趣的主题,因为它非常复杂。它的复杂性就在于美国的崇高理念与资本、暴力和欺凌等愤世嫉俗的力量之间的紧张关系。这些力量总是以各种方式进行着斗争。

在这部剧集里,不难看出,处处都充满了对美国现实的隐喻和嘲讽。虽然霍利一再强调自己并不希望这部剧具有政治性,也不希望与观众真正参与政治,但观众还是能一眼认出罗伊蒂尔曼与美国当代某些政治人物幼稚可笑的相似之处。编剧也没有否认,罗伊的这种我即是法律的心态盛行,扭曲了当代美国的政治对话我只是想将其从现实生活中拿出来,放入这个寓言里并参与其中。

霍利很显然出于对政治环境的失望,没有克制住自己在剧集里说教的欲望。而他选取对罗伊这样活在自我世界里、集齐各种有毒男性气质的人进行当头棒喝的,无一例外都是女性。当洛琳面对来势汹汹的罗伊,毫不留情地说:所以,你想要自由,却不想承担责任吗?地球上只有一种人能享受这种待遇,那就是婴儿。你为这些权利而战,只是想做一个婴儿;FBI女探员告诉骑在马上那个高高在上假装自己是受害者的罗伊,猎巫不是女巫猎杀男人,而是指男人猎杀不肯被驯服的女人。所有这些时刻,都很巧妙地把女性境遇与政治反讽联系在了一起。

遗憾和使命

剧集的开篇,霍利定义了明尼苏达式的友善这也是整个故事的基调,然而镜头一转,是女主角多特和女儿坐在学校的礼堂里,惊恐地看着周围熟悉的人彼此拳脚交加,仿佛一切都在分崩离析。霍利说,在一个彬彬有礼的社会中,人们常常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可是当下的美国已经和过去十年不一样了,剧中每一个人对现实和真相的认知都如此迥异无论是多特、洛琳还是罗伊,人们对同样的事情,会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和叙述,而且彼此无法理解。在这个充满了冲突和看似只关乎统治的时刻中,那些仍然相信无私和顺从社会秩序的善良人士如何能获胜,是他想要讲述的故事。

原版《冰血暴》讲述的是一个男人打开了黑暗的大门,个体做出种种残酷、自私的决定会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诺亚霍利的剧则试图把这种推倒多米诺效应提升到更为广阔的层面。他让人们反思,如果我们对残忍、犯罪和暴力放任不管,如果我们在多米诺骨牌倒下时继续否认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会发生什么?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多特,都在试图逃避我们不愿承认的现实。当我们无处可退时,也许只有进行正面的对决结束噩梦的办法。

剧集的结尾如此温馨,以至于有点儿突兀,像多特递给奥勒蒙克的那块饼干一样,美好得让人难以置信。也许这部剧集里过于明显的说教让很多人觉得是其败笔;加上题材太过于贴近现实,也会让部分戏剧效果大打折扣。此外,编剧想要讲述太多宏大的内容关于债务、个体道德与社会秩序的冲突、美国政治的荒诞等等,这些过于庞杂的头绪,最后被融进了一个非常狭隘的盒子里,以至于并没有足够的空间进行圆满的梳理。

《使女的故事》作者阿特伍德在作品剧集播出时,也常常被问到关于作品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以及文艺工作者是否应该承担社会的道德责任,她是如此回答的我们不能说作家有特殊的道德使命或责任。我更愿意说,生活在一个社会中的每个人都对这个社会负有某种责任。

也许,这就是这一季《冰血暴》想要践行和传递的东西吧。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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